亞運會下 聽音樂大師談教育 |
亞運終於來瞭,不止給廣州帶來瞭頂尖的體育賽事,也帶來瞭史無前例的音樂盛事。當今在世界樂壇最享有盛譽的華人“大腕”匯聚於此,以亞洲人的面孔演繹全人類的情感,成就瞭這場“2010亞洲音樂節”。 在11月5日到17日,大師們陸續蒞臨羊城,為我們的城市奉上令人尖叫心跳的經典之作。郎朗、馬友友、譚盾、王健 羊城晚報記者與之一一對談,在樂聲之外,傾聽音樂傢們對於音樂與夢想、中國與世界的理解。 郎朗 參加亞運開幕式,我可真沒白活 剛完成亞運會開幕式演出的郎朗,說自己直到第二天早上仍沉浸在“夢幻”一般的感覺當中。這場演出帶給他太多的新鮮感受,比起在北京奧運會、上海世博會都完全不同。“(開幕式)確實很有感覺,我在水上,這邊是巨大的屏幕,右邊是如潮的觀眾,極具幻想,太不可思議瞭!我可真沒白活!” 奧運會、六十周年國慶、世博、亞運會 近年來,每一個重大場合都少不瞭郎朗的身影,他也被外界視為“中國騰飛的符號”。對此,郎朗並沒有過謙地否認,他希望自己“能夠代表中國比較國際化的一部分”。“我在詮釋西方音樂的同時,把中國人的音樂和中國文化通過巡演,向全世界宣傳,讓更多的外國人也認識我們,”郎朗說,“另外,我也希望讓更多的年輕人去接觸這種高雅音樂,熟悉經典作品,同時幫助年輕的音樂傢實現他們的夢想。” 這次在“亞洲音樂節”上的演出,郎朗選擇瞭《藍色狂想曲》和《黃河》。在他看來,這正好是中美兩國最著名的鋼琴曲。尤其是《黃河》,對他意義重大,“這是我跟廣州交響樂團第三次合作《黃河》。每彈一次,我都更加感受到中國的強大,當然也有廣交的進步”。 談藝 彈琴不能隻靠苦練,還得有點腦子 羊城晚報:中國人要學好西方古典音樂,難度很大吧? 郎朗:從根本上我們不大有優勢,因為這畢竟是西方的文化產物。但是現在的大環境有利,中國學音樂的人特別多,而且越來越國際化,不像我小時候,連聽好的音樂會都很難。學音樂主要靠交流和大環境,最好能近距離瞭解國際水平的音樂實踐。我在國內打的基礎,14歲就出國瞭,然後跟隨大師們學習。但彈琴不能隻靠苦練,還得有點腦子,要去理解、融入西方文化,所以我會有意識地去感悟西方的文學色彩與藝術變化。 羊城晚報:你在中國應該是擁有琴童“粉絲”最多的鋼琴傢瞭,孩子們一方面崇拜你,另一方面也很害怕傢長動不動拿你當例子來逼他們學琴。你能對孩子們講幾句嗎? 郎朗:每次我回國都會參加或者組織跟琴童們一起的活動,給他們上課。是傢長都著急,但藝術這東西不是逼迫就能領悟,最好就是多帶孩子們看音樂會,讓他們知道為什麼練琴,是因為喜歡、因為美。我曾經遇到一個孩子,他說學鋼琴是因為媽媽說瞭,當鋼琴傢能掙很多錢。這就是傢長教育的方向錯瞭,因為首先一定是要追求藝術,其他都是隨之而來的。我希望每次回國來,能看到越來越多的孩子發自內心地喜歡音樂。當然,說得容易,但我爸當年也逼我夠狠的。 馬友友 廣州,這是一個大舞臺 友善的馬友友一出現在媒體面前,就亮出瞭他極具親和力的笑容。初到羊城的他,不忘得體地提及與廣東的淵源 母親是廣東人,還有對羊城、粵菜特別是乳鴿的贊美。當然,他非常周到地介紹同來的音樂傢吳彤 他在“絲綢之路”音樂計劃的重要合作者。 12年前,馬友友創立瞭“絲綢之路”音樂計劃。如今,這已經成為世界音樂界的著名品牌。馬友友強調,憑借互聯網的發展,我們進入全球化時代。在他眼裡,千年以前的絲綢之路就等同於一個“互聯網”,把各個民族的文化都聯系在一起。每一個人都是一個大使館,都可以同其他民族的人進行多層面的交流。“我把自己的大提琴與中國的琵琶、笙,和日本的尺八、印度的鼓等各種樂器進行融合演奏,就是希望人們在音樂中明白彼此的心意,植下新藝術及文化成長的種子。”馬友友說,自己很高興來到亞運會舉辦城市演出,“這是一個大平臺”。 談藝 學音樂不是為瞭事業 羊城晚報:對於古典音樂的通俗化怎麼看? 馬友友:我沒有分那麼多領域,我隻是聽到聲音,比如說有很多民間音樂變成古典音樂,而搖滾音樂其實也會從民 間音樂裡找到靈感。音樂像一所很大的房屋,音樂傢在裡面住,有時候去這間房看看,有時候去那間房,這種創造反而比較豐富。 羊城晚報:中國現在學音樂的孩子很多,傢長的期待也很高,但實際上這些孩子中間可能真正能從事與音樂相關事業的人不到1%,您怎麼看待這個現象? 馬友友:音樂好比是語言,比如你會說七種語言,不是說你就一定靠這七種語言謀生。懂得七種語言有什麼好處?你可以走遍全世界,到許多地方都可以與人交流。雖然知道社會競爭很激烈,但我還是要跟所有父母說,學音樂的目的不是為瞭事業,而是尋找生活的意義。學瞭音樂,就好像你多瞭一隻眼睛和一個耳朵,能感受到更多人的情感、更廣大的世界。 羊城晚報:您在海外能感到華人音樂傢的崛起嗎? 馬友友:確實,在30年前我音樂生涯的初期,很多人會問“你是亞洲人,怎麼能懂我們的音樂”?但是現在我要向你報告,沒有人再會問這種問題瞭!華人音樂傢的汲取能力、教育程度都在進步,我很高興看到這種轉變。 交談完畢,馬友友還與吳彤一起表演瞭一曲哈薩克族民歌《燕子》。吳彤吟唱,馬友友用大提琴伴奏。這首古老的情歌被二位演繹得蒼涼深遠,情意綿長。 最後,馬友友反問記者:“你說,這首曲子是古典的,還是流行的?是近代的,還是民族的?”不等回答,他自顧接上:“就像它歌詞裡的那句 你是我的,我是你的 這就是我們所做的工作。” 王健 請別把娛樂說成藝術 雖然已經在古典音樂界享有盛譽,但在普通的老百姓心中,王健的名氣或許不如郎朗、馬友友和譚盾。對世俗的知名度,王健的看法或許與別人有所不同。 面對羊城晚報記者,王健承認“一個人最需要的是別人的認可,但我不是十分在乎知名度”。在他看來,很多知名音樂傢的樂迷其實根本不知道偶像偉大在什麼地方。“比如說馬友友先生,我可以說,他絕大多數的粉絲不知道他偉大在什麼地方,隻是知道他的知名度,但甚至連他的演奏都沒有聽過。”王健強調,自己是一個比較實在的人,這種人氣對自己沒什麼用。“如果人們隻知道你是誰,可對你好在哪裡一竅不通,這有什麼用?連虛榮心都得不到滿足,隻不過可以用它來賺錢”。 同樣來自東方,同樣是大提琴演奏傢。出道以來,王健一直無法回避的問題,就是與馬友友的比較。他對此並不在意,反而覺得能與馬友友這樣全世界最有名的大提琴演奏傢相比,“那我占他便宜瞭”。王健笑言,這樣的比較對自己是很大的幫助。因為有些人不知道王健何人,但會說是跟馬友友一樣都是拉大提琴的。這名當年的“神童”強調,馬友友的音樂比較陽光一點、節奏感多一點,很友善,非常的樂觀。而這正是自己音樂裡面有點缺少的,“所以我很喜歡聽他拉琴,很過癮”。 此前,指揮傢餘隆和周立波曾做過調侃古典音樂的脫口秀節目。對這種偏娛樂的推廣方式,自稱“很大的娛樂消費者”的王健,表示自己不反對娛樂,隻是反對把娛樂說成藝術。而在普及古典音樂方面,他強調不應該把高尚音樂變成低級去普及。“用一個交響樂團拉幾首流行樂曲來普及,這不行,”王健舉例說,“就好像你不能為瞭普及鮑魚,就把鮑魚做成餡兒、往漢堡包裡一夾,這就是在誤導別人。” 談藝 藝術沒法用等級來衡量 羊城晚報:您是在中國完成音樂的基礎教育,從這裡成名然後再走向世界,您感覺中國人學習西洋音樂,是有優勢還是有劣勢? 王健:我覺得中國人學習西洋音樂是有優勢的,中國文化當中有很多對人生課題深刻探索的習慣。西洋的古典音樂是對精神的一種探索,我個人覺得它是在回答:我們人在命運和生命面前這樣的脆弱,怎麼樣對待這個問題。我們中國文化也是在做這個事情。我們中國人學音樂隻不過是要學這個語言,學會瞭我們就可以充分利用本國文化中這種高深的精神探索,用音樂表達出來。我就是這樣做的。 羊城晚報:您從小的傢庭氛圍如何?怎麼樣的傢庭氛圍更適合培養藝術型人才? 王健:我小時候傢庭的生活其實是很艱苦的。因為我父母剛生下我,就調到不同的城市工作,就分開瞭。我三歲時就隻跟我父親一起生活,比較缺少傢庭的溫暖。但也就是因為這種缺乏,你才會有一種向往、一種追求。所以,往往在社會變遷、壓力很大的時候,就會出藝術傢。 羊城晚報:現在中國人的生活普遍富足瞭,在城市裡越來越多的傢長送孩子去學音樂。這種基於優越生活產生的藝術追求,能培養出大傢嗎? 王健:我隻覺得最重要的是培養小孩對美的追求,而不是跟風,應該培養孩子們在任何地方都要尋找質量,尋找美。一個對美有追求的人,他就會有自我約束的能力。 羊城晚報:可是很多傢長就把學音樂演變成一種不斷的考級、比賽、加分的過程,搞得小孩也很痛苦。這是不是就背離瞭這種對美的追求呢? 王健:藝術是沒法用分數、等級來衡量的,但如果不衡量的話,也就沒有瞭目標,所以說這是一個不可避免的弊病。我覺得考級是可以去參加,但是不要看那麼重,因為藝術不是說靠打分能打得出來的,隻不過是鼓勵孩子要有一個奮鬥的目標而已。同樣,也不要過於看重比賽,因為得獎者往往是在評委的妥協中產生,越是有個性的藝術越不容易脫穎而出。 譚盾 亞運會帶來新的“風水”和契機 一直以來,作曲傢譚盾都是以高雅音樂、交響樂為主線走的,其受眾群本來比較有限,可偏偏他的音樂受各層次聽眾的歡迎,原因何在?譚盾拿這次到廣州演奏的《愛情三次方》為例,道出自己創作的心路。 在譚盾看來,《愛情三次方》就是從人生的三個階段來體現亞洲人是怎樣愛、怎樣去接受愛、怎樣回顧自己愛的歷程的。“從創作的角度來說,其實不應該把觀眾分為高中低級。”譚盾強調,自己的音樂之所以被那麼多年輕人喜愛,在於自己的創作表達瞭不同年齡層次聽眾的內心。 在《愛情三次方》的第一樂章,譚盾選擇用搖滾、嘻哈來表達年輕人的愛,同時又運用瞭抽象主義音樂最經典的無調性。“等於是把哥德巴赫猜想和大碗茶弄在一起瞭,你說兩者之間沒有聯系嗎?”譚盾反問。在他的理解裡,沒有界限地去表達自己的音樂,反而會有很多的人共鳴和分享。正如過去他常到農村采風,如今把采風的地點換成瞭互聯網。“在那裡我就知道年輕人在想什麼、創造什麼,”譚盾解釋說,“我為什麼要為網民寫《網絡交響曲》?因為未來在於網絡。當然瞭,田間、天空還是存在。如果能夠把網、天、地都連起來,那就真正天人合一瞭。” 這或許可以解釋,譚盾為什麼如此看重同時在廣州舉行的亞運會和亞洲音樂節。“這次亞洲音樂節給我們帶來巨大的文化沖擊,而且每一個音樂傢都是大眾特別喜愛的大腕。他們個個都是亞洲面孔,個個都是黃皮膚,也就是全部用亞洲的文化、亞洲的面孔、亞洲的顏色,來體現音樂、文化的世界性。”譚盾評價,這是一次“空前絕後”的實驗,因為顯示出亞洲人也可以代表世界,亞洲音樂節也是世界音樂節瞭。“這就是新的 風水 和契機,這也是亞運會給我們帶來的契機,未來我們真的可以做很多。”譚盾最後這樣總結。 談藝 讓所有孩子都學鋼琴是犯罪 羊城晚報:在中國現在的大都市裡面,孩子們學音樂、尤其是學鋼琴非常普遍,但來自考級、加分等等的壓力往往給孩子們的音樂學習造成很大痛苦。您覺得孩子們應該怎樣去學習音樂? 譚盾:我個人認為,讓所有的孩子都去學鋼琴是一個犯罪的行為。條條大路通羅馬,啟發小孩子的藝術心靈和學習美學的創造性是因人而異的,有的人他適合學鋼琴,有的人適合別的,比如說畫畫、做手工、玩水。 羊城晚報:那您的孩子學音樂瞭嗎? 譚盾:我兒子五歲半,最喜歡的就是打鼓,碰到什麼東西都敲,傢裡來瞭客人,他都要敲人傢的頭。我發現他是一個非常有創造性的孩子,所以就會朝著那個方向去引導他,不一定要他學鋼琴。 責任編輯:admin |
2013年7月22日星期一
亞運會下 聽音樂大師談教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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